君妖逸快走半步，从侍女手里夺过药碗，“我喝。”
他怕君倾会因为这个不喝药，那可是拿她的命在开玩笑。
也是为了误食，噬心草味苦，吃一点就会让人忍不住反胃想吐。
但君妖逸却把那碗绿油油的粘稠液体，仰头一口喝下。
碗放在桌子上后，君妖逸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。
黑色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滑下，是中毒的征兆。
君妖逸明显已经扛不住了，倒下的瞬间还嘶哑着嗓子恳请君倾，“倾倾，喝药……”
说完，他就再也支撑不住，半跪在了地上。
毒药在他体内肆意作乱，脆弱的心肺被腐蚀，这痛苦无异于凌迟。
即便死死咬着牙关，痛呼声仍然止不住地从嘴里溢出来。
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……
“如果我死了，让君陌漓把我的心挖出来，用心头血为你解毒，否则我……死不瞑目。”
君妖逸抬起眼睛，定定地将君倾望着。
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，想让君倾可怜他，所以就不再克制。
俊容因剧痛而扭曲，一个强硬的男人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，任谁都会不忍。
君妖逸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可怜，便仰着脖颈问君倾，“那在我临死之前，可以再听你，叫一声哥哥吗？”
君倾也没想到君妖逸会真的喝下毒药。
最起码，不应该是只为了让她喝药。
“倾倾……”君妖逸吐着血，身下血流成河也要抓住君倾的袍尾，“叫我一声二哥……”
君倾后退半步，君妖逸力气虚浮，只能看着那块红色纱料从自己手心滑走，想攥都攥不住。
君妖逸眼中浮现一抹绝望，“原来你这么恨我，到死也不愿成全我的执念。”
他又很快释然，“你确实该恨我，毕竟我……从未对你好过，我把……所有的耐心和爱护，都给了君瑶，给了一个，不仅从未把我放在心上，还满心想要害我的人……”
“你为我付出那么多，我却，却直到现在才看清你的好，对你更是没付出过分毫。”
“是我过错太多，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，都是我罪有应得。”
君妖逸躺在地面上，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。
那张俊美又苍白的脸微抬着，一副甘心赴死的从容。
“不，你说错了。”君倾目光放平，根本不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君妖逸，“我对你好，从未想过要什么回报。”
“因为你是我的哥哥，我理所应当对你好。”
“如果你只是厌烦我，喜欢君瑶的脾性，所以才对君瑶好而漠视我，那我不会恨你。”
君倾出奇的冷静，双眸如同两汪平静的波潭。
“可是，最后你是，剜出了我的心。”
君倾蓦然看向君妖逸，美眸里燃起惊心的恨意，“死前我就曾说过，这桩仇怨，我永生永世都会铭记于心。”
“要是你真的死了，那我们的恩怨就两清了，毕竟你也杀过我一回。”
“可是即便恩怨两清，我们也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，又有什么必要以兄妹相称呢？”君倾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最后一句话，恨意来的快消散也快，因为她没有因恨而失去理智，她看得很清。不然现在的她，恐怕早就被恨意吞噬理智，变成了一个只会复仇的工具，已经算是疯掉了。
“把他拖出去，要死也不要死在这里。”君倾给侍女使了个眼色。
她没看到君妖逸那双黯淡的眼眸，里面盛了多少绝望。
侍女动手去拉人的时候，都被他的眼神吓到。
那是一种，不该出现在活人脸上的眼神。
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绝望。
君妖逸没死。
有君陌漓在，他就不可能死。
“啧啧，看来倾倾比恨我更加恨你。”君陌漓一边捣药一边感慨，“谁叫你做的那么绝的，倾倾再怎么说也是我们亲妹妹，你真能狠下心对她下杀手？”
说到最后，君陌漓抬起头，看向远方云际的时候，眼眶微红，“说起来，我当初也和你差不多。”
“我为了保护君瑶，把妖魔引到了倾倾周围，算是间接害死了她。”
君陌漓紧紧攥着药杵，手背上经络凸起，“她死前说不会再认我这个哥哥了。”
“所以她在审判结束后，对我的态度一直像对个陌生人一样。”
“至于你嘛，你都把倾倾的心挖出来了，她肯定恨你。”
君妖逸撑着自己坐起来，两缕散发垂在额前，勾勒出俊美的脸型，过于苍白的脸色，显的他有些单薄。
“我知道，我明知道和倾倾不可能回到过去了。”君妖逸闭上眼睛，羽睫颤抖，“但我就是，不甘心。”
“如果划清界限，她连我的帮助都不肯接受，对我的关心不屑一顾，我就只能看着她自己伤害自己，看着她住在破败的青峰，我……我心疼。”君妖逸突然爆发，泪光盈盈地看着君妖逸，从眼里能看出他心中似乎有无限苦楚。
这一次，君陌漓终于和君妖逸感同身受。
他想起了君倾的倾城容颜和干干净净的身上。
他的妹妹，是修真界绝无仅有的绝色，他理应骄傲。
可姿容最平庸的女子，都会有几支发簪装饰头面。
他的倾倾，有这么多有权有势的哥哥，却连一件稍微华丽一点的衣裙都没有……
君陌漓拍拍君妖逸的肩膀，“你别难过，倾倾可能就看你不顺眼，明日换我去。”
“我前阵子让纺织修女准备的幻彩流仙裙已经准备好了，明日给倾倾送过去。女孩子嘛，应该都喜欢这种亮闪闪的东西。”
君妖逸冷冷地看向君陌漓，“你还准备了东西？”
君陌漓对危险浑然不觉，“嗯啊，你看看你这几天，天天拉着一张苦瓜脸，别说倾倾了，我看着都难受。”
“她得换个人看洗洗眼睛了。”
“君陌漓！”君妖逸怒极，如铁钳一般的手扼住了君陌漓的脖颈，迅速紧缩。
君陌漓大惊，“！”
“你，你是装病！”
君妖逸咬牙切齿，“我就算病着，杀你也轻而易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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