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玉与公羊儒本是听命行事，路上自山雀妖口中知晓牛妖与田老汉之事，明白来龙去脉后，动容之余，都义愤填膺，怒不可遏。
红玉是因道士插手愤怒。
这令她想起被阎老道追杀的经历。
公羊儒是为恶霸欺压愤怒。
牛妖与田老汉本该是一段佳话，却因恶霸张公子染上污点，有了瑕疵。
田家村，田老汉家。
鲜血染红宅院，一片猩红。
牛妖无力地躺在地上，死不瞑目。
腹部被开膛破肚，直接剖开一个大洞，肠子脏腑流了一地，皮毛被鲜血浸透，蝇虫闻腥而至。
其他地方也被戳了好几个大洞，遍体鳞伤，皮毛破损，血液已经半干涸。
田老汉瘫坐在血泊中，双目无神，只呆楞地抚摸着牛妖皮毛，留下一行血泪。
田家其他人忍着悲戚收拾家什，田家长子见父亲坐在血泊中大半日不见动静，忍不住出声道：“父亲，牛死不能复生，牛叔为我田家辛劳一生，还是早日令他入土为安为好。”
田老汉充耳不闻，无动于衷。
等田家长子大着胆子，上前搀扶父亲时，直接被后者猛然甩开，依旧痴痴坐着。
红玉与公羊儒到来时，入眼就是这幅场景，触目惊心，令他们心脏悸动。
“终究晚了一步。”
红玉叹息，透着一股无奈与悲伤。
“世态炎凉，恶浊当道，好人善妖命运多舛，坏人恶道反而自在富贵，为所欲为。”
“既然人间律法不能惩戒他们，那就让老朽代劳，惩恶扬善，维护人间公义。”
公羊儒须发皆竖，横眉冷对，这位妖儒很少会动真火，更从未如此厌恶过一个人，而今他前所未有的愤怒，生了恶意，动了杀心。
山雀妖正在伤感，闻言立即振奋，眼中杀机凛然，立刻振翅飞到院落内，落到竹凳上。
听到熟悉鸟鸣，看着再临的翠绿雀妖，田家人吓得面色煞白，瞬间噤若寒蝉。
唯有田老汉反应截然不同，他猛然抬头，白发下双目如灯，一双老眼瞬间亮得吓人。
他认出了这只山雀精，正是半日前相助老伙计的精怪，田老汉想要起身，却因瘫坐太久，双腿发麻，中途又猛坐下去。
身形狼狈，模样凄惨。
无奈之下，他只能四肢着地，用力爬过去，以头抢地，叩首乞求。
“求大王为老伙计报仇！”
“老汉愿率全家日夜祭拜大王，举田氏子孙香火供养，祈求大王万事顺遂。”
田家其他人闻言，同样跪地叩首。
许是找到靠山，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宣泄而出，他们尽号啕大哭，痛声哭求。
红玉与公羊儒联袂而进，看到这一幕，心中不好受，被叩拜的雀妖更是如此。
他们由田家想到自身：
放在人族，田老汉一家犹如蝼蚁。
放在妖族，他们何尝不是如此？
同样生活在底层，朝不保夕。
看似寿命长久，实则危机重重。
一旦遭遇恶势力，就会不堪一击，脆弱得犹如纸糊。
雀鸟目光落到红玉与公羊儒身上，哀声祈求道：“恳请红姐姐与公羊先生为阿傍报仇。”
阿傍是田老汉为牛妖取得名字，希望他永远陪伴在身旁，雀妖跟鸡精与牛妖打过几次交道，对这个憨厚牛妖印象极好。
她知晓自己实力弱小，想要报仇是痴心妄想，只能寄希望于红玉与公羊儒。
田老汉闻言，立即转向红玉与公羊儒，努力克服心中恐惧，叩头央求，额头都红肿。
公羊儒修为最高，此事由他拿主意，这位老儒妖搀扶起田老汉，斩钉截铁道：
“老丈放心，我等一定为阿傍讨回公道。”
公羊儒开始探问具体细节。
知晓恶霸才离开一炷香后，他跟红玉不敢耽搁时间，立即动身追逐。
临走前，他吩咐山雀妖返回深山，将狗妖与猪妖带到山脚下，让他们接走牛妖尸首。
随后对田老汉道：“山中阴气浓、灵气足，将阿傍葬入大山，有我等与主上护持，将来他或许能以阴灵之身修行鬼道，日后若修行有成，你们或许还有再见之日。”
田老汉尽管不舍，可知晓是为老伙计好，点头答应下来，葬在村里只会让那些闲汉掘坟卖肉卖骨，让老伙计死后不得安宁。
让儿子帮忙，将老黄牛尸首搬上牛车，由田家长子拉车，田老汉推着，一起往苍山脚下走去，他们要送这个特殊亲人最后一程。
…………
哒哒声响起，车轮碾过地面，留下道道印记，宽阔官道上，一辆马车缓缓行驶。
四周有数位彪形大汉护持，只是个个带伤，包扎着伤口，衣衫上沾有血渍。
既有他们的血，又有那头牛妖之血。
马车后还有一辆驴车，上面或躺或坐着几个面色苍白的大汉，他们被牛妖重点攻击，受伤最重，暂时行动不便，只能坐车而行。
马车内，张恶霸一身绸缎，面容俊秀，却气质阴冷，手捏一块洗刷干净的牛黄，凑到鼻尖闻了闻，没有丝毫腥味，反而清香扑鼻。
他喜上眉梢，对身旁中年道士说道：
“这三十余年老黄牛体内的牛黄果真不同凡响，香气浓郁，只闻一口便觉通体舒泰。”
“这下子本少是真相信此药能炼制治病灵丹，若能借此让我在县丞寿宴上拔得头筹，我绝不会亏待道长，定会将你引荐给县丞。”
中年道士捋须而笑，自得道：
“三十年老牛本就不易寻。”
“田家那头老牛已通灵引气，真正成为精怪，吸收日月精华数年，体内牛黄非普通牛黄可比，已有几分灵药特质。”
“等贫道开炉炼丹，搭配其他药材，耗费四十九日，将牛黄药效发挥到极致，定能炼出一枚灵丹，保证县丞身康体健，药到病除。”
张恶霸满意之余，想起田老汉一家，不由恶意满满道：“他们当真以为本少爷是看重那头老牛耕田的本事？我田家坐拥数百亩田产，拥有十几头耕牛，一头比不上，难道数头协力还比不上？”
“不过是看他们田家那头老牛成了精怪，有些用处，又不想让县丞寿礼沾上人命，这才好商好量，想不到他们不识抬举，敬酒不吃吃罚酒，果真是村野刁民，上不了台面。”
“若非县丞寿宴在即，时间紧迫，本少爷岂能轻易放过他们？等此间事了，我定会给他们算一算总账，送他们跟那头老牛团聚。”
中年道士嘴上附和，却在张恶霸看不到时目露寒光，满是轻蔑。
蠢货！
若非要借你田家之力炼制灵丹，助贫道破境，道爷怎会对你低声下气？
等贫道突破，就是你田家财产易主之时。
张恶霸借着喝茶，用衣袖掩盖眼中凶光，看向中年道士的目光十分不善。
中年道士看似殷勤，实际上包藏祸心，图谋不轨，他怎能不知此事？等灵丹炼成，就是这臭道士授首之时。
马车内，一人一道各怀鬼胎。
就在马车距离镇上仅剩下三里时，妖风忽起，飞沙走石，吹得几个彪形大汉眼泪直流。
一股幽香伴风吹入他们鼻中。
这些田府护院瞧着人高马大，可心智不坚，没抵抗多久，就陷入幻境之中，将对方认作生死仇敌，互下狠手，殴打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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